倦怠社会(书)
普罗米修斯神话可以被解读为刻画功绩主体心理机制的隐喻,即对自身施加暴力,同自身发动战争。
过度的积极性还可以呈现为过度的刺激、信息和资讯,它从根本上改变了注意力的结构和运作方式。感知因此变得分散、碎片化。此外,日益增长的工作负担要求一种特殊的时间和注意力的管理技术,这反过来也影响了注意力的结构。作为一种时间和注意力的管理技术——多工作业(Multitasking),并不代表文明的进步。多工作业不是人类新掌握的技能,以便适应现代晚期信息社会的需求。更确切地说,它代表了一种倒退。当动物身处野外捕猎区时,普遍存在多任务处理。这种注意力的管理技术是荒野求生的必备技能。
如果说,睡眠是身体放松的最高形式,那么深度无聊则是精神放松的终极状态。一味的忙碌不会产生新事物。它只会重复或加速业已存在的事物。本雅明哀叹,由休息和时间构筑的梦之鸟的巢穴在现代社会日渐消失。再没有 “编织和结网” 的活动。无聊是一块 “温暖、灰暗的布,里面却有耀眼夺目、五彩缤纷的内衬”,“当我们在做梦时,我们便包裹在其中”。我们置身于 “它内衬上的阿拉伯式花纹上,感到熟悉而惬意”。没有了放松和休息,我们便失去了 “倾听的能力”,也便不存在 “倾听的群体”。他们同我们这个过度积极的社会是直接对立的。“倾听的能力” 恰恰以沉思的专注力(Aufmerksamkeit)为基础,而过度积极的主体无法抵达这一领域。
当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自我剥削比他者剥削更有效率,功能更加强大,因为自我剥削伴随着一种自由的感觉。功绩社会是自我剥削的社会。功绩主体不断剥削自我,直至精力枯竭。他发展出一种自我攻击,并往往以自我毁灭为终结。建构自我的 “项目” 如同一枚子弹,功绩主体开枪瞄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