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惠勒自传（书）
你看一个人的脸就可以对他有过的经历猜个八九不离十，但你看一个电子却完全看不出它的任何历史。电子不记得未来和过去，因此才能在时间流里自由来去。我们记得过去，并受困于时间的单向性。
到了1970年，我已经确信，黑洞不只是广义相对论得出的必然结果，它们很可能在宇宙中大量存在，而且这种存在意味着物理学定律的可变性。如果时间能够在黑洞中终结，如果空间会在其中心塌缩成无，如果粒子数目在黑洞中已不具任何意义，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要相信我们所发现并应用的物理学定律存在某种特别的、独特的性质呢？这些定律想必与时间和空间一样，同时诞生于大爆炸发生之际。
让我以生物学做比喻。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生命产生自无生命的物质。生命为什么会以它所呈现的形式和它所经历的演化过程出现？生命的途径肯定不只一条，在这里概率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们所熟悉的生命恰好在太阳附近的这个行星上开始，这个星球附近恰好有个月球带来潮汐，地球的自转又造成了风和四季的变换。因此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在其他恒星附近的其他行星上诞生的生命一定会和我们所知的生命形态有共通之处。我们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我们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也有可能依照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演化。达尔文在他的《物种起源》一书出版后不久，在提到一位与他唱反调的人时说道：“（天文学家约翰伯爵）赫歇尔说我的书宣扬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定律’。”
我认为在大爆炸那一刻物理定律的起源同样如此。空间的诞生，时间的诞生，物理定律的诞生都是这种说不清楚的概率导致的结果。至于地球上生命的起源，或许有其限定条件，并非完全“随心所欲”，但也并不是“只此一条道”可走。正如地球上的生命起源自无生命的物质，宇宙也是有生于无的。但这种产生出“有”的“无”并非真空意义上的无，而是一种更深奥的虚无，本义上的无。宇宙为什么会以现在这种方式呈现？如果它以其他方式呈现会是什么情形？这些都是尚不能回答的问题，也几乎没有人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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